沈流纨被一阵奇异的药香惊醒。在眼睁睁开之前,鼻子极其细微地抽动了几下,略微呛人。
双手宛若抓住了光滑的丝绣,惊坐而起。她首先看见的,是即墨连颂。
一身紫袍,面色苍白,略带病容。而一双眼睛,如得道般高深莫测。
他看着悠悠醒转的沈流纨,扯出一抹笑。又慢慢垂下眼睛,用一块素色锦帕细细地擦拭双手。手指上几道嫣红的血迹在锦帕之下逐渐失去痕迹。修为高深若即墨连颂者,自然不难从这血迹中发现沈流纨不同于常人之处。
这像是人血,但又肯定不是人血。
沈流纨,她,究竟有何来历呢?
可惜,即墨连颂也辨别不出。而且,连沈流纨自己似乎也并不知晓其异于常人之处。否则,何须冒险织鬼衣?
“你的道术皆得如风所授,也算我门中人。以后不如接着如风去照料昔人居吧。”
沈流纨想起昔人居的地底坟墓,面上闪过犹疑之色。更何况,聂如风也并未向她详细说过昔人居到底是做什么的。她自问没有聂如风那般的本事,而且对即墨连颂的筹划也无甚兴趣。
即墨连颂见她踌躇不言,笑了一笑,道:“放心,你既入我门中,我必会指点你一二,不会让你随便就在小妖小怪的手中丧命。再则,想必你也发觉了自身身世的诡秘之处,虽然我现在未有十足把握,但查证之后,必能给你一个说法。”
闻言,沈流纨惊诧地从榻上急欲立起,仓促之间却只觉右臂拉扯作痛。她紧咬牙关,拧着眉头立刻检视。
即墨连颂仍是慢条斯理:“你的右臂本是废了,得鬼衣之功才能运动自如。而那黄毛小狐狸破解了你的鬼衣,反噬之下你这条命不仅保不住,还要受魂飞魄散的折磨。但是,你运气好,遇上了我。初时,你难免有些不习惯,不久你就会发现这比你之前的胳膊可好用多了。”
能这么快从鬼衣反噬中恢复,除了即墨连颂的帮助之外,亦是由于沈流纨体质特殊,不似寻常人类。但这一点,即墨连颂隐下未提。
逛街如丝缎般的一截玉臂。直至看到指甲时,沈流纨才发觉出些异样。五指尖尖,毫无血色,反倒闪着刀锋般的光芒。
“我曾送给如风一柄古剑,这手臂就当是给你的入门礼了。这是一只千年藤妖幻成人形时被我斩下的,筋骨、指甲皆以寒铁炼成。往后,待你修为再高些,可催动手臂的妖力,用起来自然更得心应手。”
沈流纨低低道了一声:“多谢。”
即墨连颂却摆了摆手:“谈不上谢。如风由我抚养长大,我与她之间,有师徒之谊,实际上却情若父女。于修道之人而言,生死虽是小事,但她如此早逝,仍是我心头之痛”
“唉……”即墨连颂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,面上颇有哀戚之色,“傻孩子……”
“她既然救过你,我自然不会对你的生死视而不见。”
沈流纨本以为动了那地底坟墓,便是背叛了即墨连颂。孰知他却似毫不挂怀的样子。不禁问道:“那封印的坟墓……?”
话未问出口,即墨连颂便答到:“那坟是我亲手筑的,固魂草全是我找来的。葬的是我最重要的人。因为欠她一个约定,所以在她魂飞魄散之际用固魂草留下了她的一魄,让她尸身不腐。将来践诺之时,她仍能有所感应。”
沈流纨听着,又仔细看了即墨连颂一遍。眉如墨,眼如清水,超脱得似世外之人,无欲无求。然而,她记得,那墓里葬的是一个鲜活如生的年轻女尸。
沈流纨只看了看,并未说话,半晌才道:“我自会在昔人居尽心尽力。”
即墨连颂微微一笑:“要做什么,我会通知你。”说着,递给沈流纨一个漆盒:“可用此与我联系。”
沈流纨伸手接过,想起那日洞中景象,问到:“那小狐狸如何了?”
“孽畜而已,自然不能留在不该留的地方。”
沈流纨见即墨连颂面上起了憎恶之色,说起孽畜时又格外轻贱,就似连提起这两个字都会脏了牙一般。她突然颇为担心白浮:“那,与我一道的那只鬼?”
“放心,他尚安好。”
【第二卷终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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