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清和活过一世,知道再过几十年这个世界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,可是在这个时候只有满满的无力,都在为了活下去垂死挣扎,怜悯也变得奢侈起来。
朱妈回到家将事情经过原封不动地告诉朱玉田,朱玉田的脸色唰地变了,瞪大眼珠子骂:&ldo;都是你生的好儿子,养他这么大,半点都指望不上,现在还拿起架子来了,在罗有望那里干活有什么了不得的。行了,做饭。&rdo;
朱妈洗手择菜,想到什么,拍了下朱玉田的胳膊:&ldo;王老师不是去县里培训去了?她倒是放心让阮穆跟着清和,这两天想来都是在老窑睡,他们两倒是会过日子,我瞧着还买了猪肉,两个屁大的娃啥都不会,白瞎那块肉。&rdo;
朱玉田刚要点烟的手顿住,转头把躲在里屋的朱清亮叫出来,想了想,说道:&ldo;你明天到老窑住去,你和朱清和是亲兄弟,有好的不紧着你倒是便宜了外人,这是什么道理。你给我嘴甜点,住他个一两年,我就不信他朱清和的心是铁打的。&rdo;
朱清亮一撇嘴,当即拒绝:&ldo;我不去,他欺负我那回事,账还没算清楚,要我喊他哥,不行。&rdo;
朱玉田第一次对朱清亮动怒,脱下鞋作势就要砸:&ldo;你再给我说个不去?这阵子你大伯手里也紧,罗有望盯着他村长的位置,稍有不慎就坏事了。咱们家里也没什么收入,光指着那点地也不成。我和你妈倒好说,怎么都能挺过去,你天天得吃鸡蛋,肉,咱们家一下子拿不出来。朱清和那小子有钱,平时肯定买不少好的,你过去住,什么都落不下。&rdo;
朱妈张了张嘴,什么也没说出来,转头看向朱清亮,那孩子依旧梗着脖子:&ldo;我去爷奶那边吃就行,反正大伯每次送来的好东西爷奶都让给我吃了。&rdo;
朱玉田手里的鞋还是砸了出去,朱清亮躲得快,可还是有些狼狈,面红耳赤,眼泪都快掉出来了。
&ldo;你个猪脑子,还知道那是你大伯孝敬两老的?就算他再怎么疼你,你见天地跟吸血鬼似的趴在上头,时间长了谁心里不讨厌?差不多点得了。你记住,朱清和他是你亲哥,你花他的吃的都是天经地义。明天就收拾东西去。&rdo;
朱清亮再怎么横,那也是爹心情好的时候,现在他什么也不敢说只得答应,他打心里讨厌朱清和,就算比他大了四岁又怎么样?丧门星,这一辈子就该永远活在人们脚底下。可偏偏让他翻身了,爹妈嘴上不说,心肯定往朱清和那边偏了。
朱清亮不高兴,连饭都少吃了,这已经是第三天了,饭里没有肉,勉强坐到爹喝完酒,他马虎洗洗就去睡了。
第二天天刚亮,他就被爹给提起来撵出家门,说是朱清和要去上工,晚了见不到人。
而朱清和睡了个好觉,自然醒过来,眯着眼动了动头,却不想唇划过一道柔软,倏地惊醒,顿时呆在那里。对着眼前这个长相过分好看的小子,他安慰自己刚才亲到那片薄唇是意外,要是跟前放头猪不照样亲上去了,反正阮穆也不知道,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更好。
把整个人都扒在身上的阮穆挪开,朱清和起身去洗漱,昨天剩了不少吃的,够阮穆填肚子了。才走出门外,就见院子外面站着个人,绷着张脸,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,朱清和没理会,径自蹲在那里刷牙洗脸。
朱清亮本就尴尬,现在朱清和居然连理都不搭理他,一张脸放不下来,手攥紧衣摆,咬牙走进来,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&ldo;哥。&rdo;
这会儿早上已经有些凉了,朱清和吐掉水,抹了把嘴,不冷不热地问:&ldo;你来干什么?大的不行派小的来?&rdo;
朱清亮低着头,当初嚣张跋扈地气势半点不见,小声说:&ldo;哥,你是我亲哥,我怎么就不能来了?家里有点事,我在你这里住一阵子。&rdo;说完就提着东西往屋里走。
朱清和哪能让他进去,提着衣领将人给拽远,双手环胸,好笑地说:&ldo;我可没说要留你,别这么自觉呀。你回去和他们说,我这里地方挤,放不下你。就算收留你,你光来个人算怎么回事?我可管不起你饭,说句难听话,住店还得交钱,你来我这里是白吃白喝来了?&rdo;
朱清亮当下就恼了,可又怕回去被爹数落,笑着指了指里面说:&ldo;我知道王老师的儿子和你一块住,他一个外人都能住,我是你亲弟怎么就住不成了?难不成他还给你交钱?&rdo;
朱清和刚要张口,门被推开,阮穆顶着一头乱发出来,眼神轻蔑又孤傲:&ldo;那是,我带了鱼罐头,火腿那些东西来当下饭菜,你带了什么?&rdo;
朱清和在电视里见过狮子,休憩的时候懒洋洋地,走路总是昂头,有种睥睨万千的高傲,此时的阮穆就像个小狮子,谁都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,身上穿的平日里吃的都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,村里的孩子不想和他玩,他也看不上村里的孩子,独来独往很特别。
朱清亮没想到自己的力气全都使在了棉花上,朱清和进屋了,只有他和阮穆在外面,他咬了咬牙,指着阮穆的鼻子骂:&ldo;你妈不就是个老师,你得意什么?这是我哥家,你个外人趁早走,我可不怕你。&rdo;
&ldo;哦?那我上次真应该朝你脑袋上砸一下,你应该就怕我了。&rdo;昨天那幕闯入眼中,火气冲上他那双闪亮的眸子,他恨不得现在就动手,把这些不要脸的全都收拾干净。上辈子……这个朱清亮很能蹦跶,真以为能把天上的月亮都给踢下来,说到底不过是个爱装,屁本事没有的小白脸。
朱清和从屋里出来,把手里的衣服搭在阮穆肩上,弯腰背靠在墙上的背砖板,一边说:&ldo;阮穆,锁了门回你家去,到吃饭的时候再来。&rdo;
朱清亮抓住他的胳膊问:&ldo;哥,那我去哪儿?&rdo;
朱清和看着阮穆利落地上了锁,笑了笑:&ldo;你没地去啊……那跟我去砖窑吧,罗勇一天能搬三千块砖,你一半应该能行。&rdo;
&ldo;爹说你是我亲哥,你肯定会管我的。&rdo;
&ldo;想要什么自己动手,朱清亮,不是谁都该围着你转,因为‐‐人家没瞎了眼。滚回去,别让我看见你,只想着天上掉馅饼,也不嫌丢人。&rdo;
朱清亮有些怕他,以前朱清和逆来顺受,什么都受得住,可现在满脸怒气,眼睛里散发出逼人的寒光,很像爹生气的样子,哆嗦了下往后退了两步。
朱清和见他有些胆怯,心里忍不住笑,终归还是太小了才会怕。脑海里闪现出前世他和朱妈打电话要救命钱时,他在一边说大城市的补偿款最少也得三十万,暗指自己藏私。他有些想不明白,那个时候朱清亮到底当自己是什么?出力最多却最被看不起,或许他们也动过怎么不把自己砸死的念头,这样还能多要点。
朱清和在外面二十年,不过供养了个没心且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生而已。他挺直腰板,大步走出家门,只有阮穆知道,清和的心再一次被伤到了。
第19章
阮穆中午饭泡了块方便面对付过去,比朱清和做的饭还要难吃,他不想看到朱清亮那个不要脸的东西,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好一阵才闭眼眯了个午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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