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一边说话,一边时不时透过门的玻璃看看老太太的输液瓶。他眼神中有些伤感,但是也没办法,亲生父母都找过来了,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撑多久,还是让娃尽早跟着父母过。乔夕颜突然觉得浑身轻松,心里的大石头仿佛落地了。这么多年,自己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孩子就离自己远去,刚生下来就杳无音信,不是没有哭过求过,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。这次小九真的要回到自己身边,真真正正的要朝夕相处了。她看向了厉司寒。虽然男人的神情没有格外明显的变化,却能从他的眼底,发现与她同样的激动和幸运。“咳……”老头咳了一声,叹气道:“等后天老太婆出院,你们就上我家里去收拾东西吧。”这夫妻俩看着不像是会亏待孩子的,可如果不是亲生的呢?老头几次想开口,可终究还是没能开得了口。没过几天,老太太被接回了家,乔夕颜跟厉司寒还有大宇同时去他们家里收拾小九的衣服。俩孩子也被接了回来。小男孩看着乔夕颜给妹妹换上了新的衣服,还扎了两个漂亮的羊角辫子,心里有点难受。“好了,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,咱们走吧。”厉司寒拎着一个大包裹,里面全是小九的东西。乔夕颜早在前一天就给小九做足了心理建设,本来以为孩子会抗拒,会排斥,还拉上了大宇帮自己一起劝说。可没想到小九并不排斥自己。相反地,乔夕颜感觉小九可能是喜欢自己的。也是,哪有女儿不跟娘亲?乔夕颜整个上午的嘴角都是上扬的,上辈子唯一一件遗憾的事情,在这辈子也得到了弥补,她高兴极了。望着四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,小男孩忍不住追了出去。“妹妹!”小九听到熟悉的声音,转过来也看着小男孩,眼神里有不舍的情绪。乔夕颜知道兄妹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,突然分开,肯定是不舍得。突然老头也跟了出来。“等下……等一下,要不你们把这娃也带走吧!”啥?老头也顾不得这张老脸,扶着门框就要跪下:“算我老头求你们,俩娃从小一起长大,小九也跟他更亲近些,我们老了,怕是也照顾不过来这孩子,你们要是不嫌弃,我让孩子认你们做干爹干娘!”“别别别,您别!”厉司寒连忙上前拉住了老人家,这一跪怕是要把他和乔夕颜送走。还没等乔夕颜和厉司寒反应过来,小男孩就已经迈着步子跑了过去,拉着小九的手,哭哭啼啼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想也知道大概是舍不得小九。小孩子们单纯,很看重感情。小九举起小手帮哥哥擦掉眼泪,嘴巴张了张,只吐出了无声的几个字:哥哥,别哭……老人满头白发,枯瘦的身躯在寒风中更显凄凉,步履蹒跚走来,把小男孩护在自己身前,免得让冷风吹到。“我昨天就想和你们说了,这娃也是命苦,不知道被卖了多少次,才来到我这里。”乔夕颜有些动摇。毕竟这娃跟小九朝夕相伴,这突然让两人分开,怕是小九也受不了。大宇眼泪汪汪的抱着乔夕颜的大腿:“娘,就带上阿文哥吧,那天你跟爹出门了以后,他在咱家吃饭,说对门的邻居根本就不给他和妹妹饭吃。乔夕颜心里顿时凉了半截。不给饭吃?自己都已经打点好了,那人既然收了钱,怎么能言而无信呢?厉司寒冷不丁在乔夕颜耳边说:“要不,咱就把这孩子带上,老头这么大岁数,说句不好听的,恐怕也不能护太久……”乔夕颜没说什么。她没有主张答应老头,而是蹲下来,和阿文平视,温柔地说:“阿文,你愿意和阿姨走吗?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。”阿文看看乔夕颜,又回头看看爷爷,一时之间有些为难。犹豫了半天,也没说愿意还是不愿意。“阿文,你就跟着乔夕颜姨走,”老头上前一步,“你跟着乔夕颜姨,他们一定会待你好的,条件比咱家好啊!”“我不要!”阿文松开了乔夕颜的手,一把抱住了爷爷。“我不想和爷爷奶奶分开!”这下就有点难办了。老头怕阿文再这样下去,乔夕颜会直接走了不管,就使劲扒拉着孩子的手:“你这娃咋这样……真是不听话!让你去你就快去!”可是老头越这样,阿文的手抓得越紧,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。“我不去,我就不去,我不要离开家里!”老头有些窘迫,笑着看乔夕颜,“娃还小,不懂事,别往心里去,要不你们就先把他带回去,任他哭闹两天也就适应了。”乔夕颜很不同意这样的做法。或许过两天就能适应,可阿文心里的伤痛一辈子都不会过去的。她懂那种被亲人抛弃的感觉。42我总得分担一些“大爷,给我点时间,我和阿文单独说说,你看这样行不?”老头却并不太在意,认为这样大的娃娃没有什么心理问题,煞是不在意道:“嗜,他一个六岁的小娃娃,啥都不懂,谈什么啊?”乔夕颜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。果然,老人们心疼起来是真心疼,可是思想又是真的落后。“大爷,六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他可以自己想问题,我会说服他的,您得给我一个单独的屋子。”没办法,一群人又带着行李,浩浩荡荡地回到老头家里。乔夕颜跟阿文单独在一个房间里。“听大宇说,你叫阿文是吗?”阿文并不反感自己面前的阿姨,他能感觉到乔夕颜的善意。“那天晚上在我家还好吧?早上的饭够你们吃了吗?”“够了,谢谢乔夕颜姨。”“该说谢谢的是阿姨,阿文,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保护小九,你是一个很称职的哥哥。”乔夕颜怜爱地摸着阿文的头。阿文愣住了。这个阿姨和这条胡同上的其他人都不一样,她对自己说谢谢。那些娃的娘见着他们的娃欺负自己跟妹妹,只会坐在门口看热闹,有的织着毛衣,有的嗑着瓜子。只有自己反抗,把他们的娃打倒在地上的时候,那些人才会尖叫着指责自己。更有甚者还说他跟妹妹是没爹没娘的娃。妹妹不爱说话,不会向爷爷奶奶诉说这些事,而自己一向要强,同时为了不让爷爷奶奶担心,也没有向他们说过这些事情。所以就这么一直被欺负到现在。这么多年,阿文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这些,别看年纪小,可心里什么都明白。但乔夕颜的出现好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原本就黑暗的生命里。乔夕颜不知道阿文的脑子里在想什么,只是说着:“别怪你爷爷,他也是为了你好,你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,担心照顾不好你,这才让你跟我们走。”阿文表情有些松动,乔夕颜知道自己的劝说大概成功了。“阿文,我们就在不远的村子里住,如果你要是想爷爷奶奶的话,逢年过节,我们可以再回来看看他们的。”“我……”“而且小九妹妹是一定要和我们走的,她也非常的舍不得你。乔夕颜温柔的牵起他的小手,“阿姨和在外面的叔叔也非常喜欢你,也想让你和我们一起生活。”阿文:“……”半个小时后,乔夕颜出来,手上还牵着阿文的小叔。“爷爷,再见,我和小九会回来看你们的。”凛冽的风盖过了阿文的声音。老头搀扶着老太太,两个老两口站在门口,目送着他们四个人离开,直到四人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小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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