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彤彤的夕阳挂在西天将落未落,布满云霞的天空被涂成了血一般的颜色。望着带着血色的天空,清簌回想起曾经的一个梦境,隐隐觉得不太吉祥。一群黑压压的鸟儿振着翅膀沿着屋檐低飞而过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焦躁气味。
今日朝阳宫的众人不知为何都有些焦躁,一个小内侍打碎了盘子,管事的太监竟不管不顾地大声训斥,还好卢公公及时制止,才免得事态扩大。傍晚时分,朝阳宫的宫门正值吱吱呀呀地关上之际,响起了一阵车轮轱辘的嘈杂声响。值守的侍卫探出头去,看到了来人,连忙差人来请马元安。
太子负手立在夕阳的余晖中,高大壮实的身材被余晖拖长了身影,竟显得有些萧索。马元安匆匆忙忙走上前来,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汉子。那人自下了车就急急忙忙朝着内院走,也不稍加整理衣冠,仿佛与这里很熟稔的样子。清簌听得他走路的时候竟隐隐有琤瑽之声响,不觉有些惧怕。那人仿佛知道旁人想法,来到太子面前二十步左右便自觉解了罩袍,露出了玄色铠甲和腰间长剑,那叮当声便是由兵器与铠甲间互相敲击而来。隔得远远的,那人便抱拳单膝跪立,道:“臣来得匆忙,不及卸去甲胄,望殿下治罪。”
太子对这个人的突然来到似乎有些不快,但他还是随意抬了抬手,开口便问:“柯述?怎么是你,季如松呢?再匆忙也该遣个人通报,这么点规矩都不懂?”
柯述抬头向四周望了眼,道:“臣知道了。臣柯述叩见殿下,代季大人向殿下问安。殿下最近可遇到什么危险不曾?季大人发觉禁军有调动迹象,便留了御林军主力在城外观察,如有一动便希冀一举消灭。他忧心内城出事,特意派遣臣下来殿下这边问候。如今一路行来,竟没看到任何异动,臣下心里也安稳了。”
季如松是御林军都统,也是自己的心腹,前段时间为了迷惑丽妃那帮人被他表面上派去外地任职,实则一直在京都按兵不动。正是因为有他在,太子才能肆无忌惮地处死郑域一干人等按照计划,这几日季如松就应该回宫向他禀告兵力部署的情况,可是直到今日还无动静。倒不是怀疑季如松叛变投敌,只是心里有些不爽快。不过他从来就不信自己没谁不行,所以也不多在意,遂干笑了声:“没任何异动不是很好么?孤好好的在这里,没人敢对孤怎样。几条杂鱼还能翻出什么动静来?孤就不信了,这宫里还能有谁比孤更能指挥得动孤的侍卫。你去回禀季如松,孤这里好得很,倒是禁军的异常动向很值得注意,让他别掉以轻心了。”
柯述挠了挠头,“殿下说的是。只是季大人的意思是让臣下护卫殿下的安全……”他想来笨嘴拙舌的,又长得五大三粗,走路更是一歪一扭的。太子并不乐意见到他,周围的人因为太子的感受,也对他不大喜欢。
“孤说好得很就是好得很,你回去禀告就行了,其他的事情不用管。孤如果连自家的侍卫都信不过,也不必在这里立足了。”太子不耐烦地道。柯述望着他的眼睛,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。
听见太子打心眼里就把宫廷里的所有侍卫们当成他自家的,清簌忍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。那时她不懂“刚愎自用”这个成语的意思,如果她懂,经历了后面的变故,此刻她一定会把这个词安在他的身上。
柯述是武官,虽然是季如松的心腹,也是太子的心腹,却是个粗人。一路上没遇到特殊情形,再加上太子无所畏惧的语气,便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,不如早些回去复命,好让季都统放心。当下便拱手辞行,太子也不耐烦地挥手催促他快走。
马元安盯着他身上的佩刀,思量了一番,劝道:“还是让季大人派些兵丁过来护卫才周全些。现在虽说没什么异动,保不准会有不自量力的人搞点什么阴谋诡计。弄些信任的人在身边也好。”
太子冷笑:“你总是这样患得患失,胆子比老鼠还小。这宫里除了我们都是些娘们,还怕他们翻了天去?”
柯述本来已经走了,听了这句又转了回来,摸了摸脑袋:“三殿下也还住在宫里?”
马元安颔首:“是的。”
柯述道:“臣下突然想起来,季大人说了,如果三皇子没有老老实实呆着,还请殿下多加提防。毕竟圣上也把西门的执戍任务交给了他。季大人说,此人足智多谋,朝廷上下人脉又广,还是要小心着些。”
柯述自顾自地讲着,太子却不高兴了:“你主子到底是季大人,一口一个叫着亲热的很。”
听太子言中有不豫之色,柯述连忙解释:“臣只有殿下一个主子,季大人也是在殿下手下做事的,臣下知道听他的话就是听殿下您的话。臣与季大人倒是不敢说亲热二字……”他脸一红,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脸红,慌忙道,“那是绝对没有的。”
这话若是换了旁人的嘴说出,太子必然大怒一场,但眼前之人显然连太子发怒的原因都找不到,太子也懒得计较:“孤知道了,你自去回你家季大人,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向他禀告,由他来定夺。孤这里不劳你操心。”不容易把人打发走,太子这才转过脸来,背着手走回内殿,低声埋怨马元安:“什么人你都随便放进来,他不懂规矩,你也不懂。”
马元安连声应是,好声好气地陪着罪。太子不依不饶:“你也不教训他,还帮他说话。”
“奴婢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。”马元安小声道,“季将军毕竟离得远。
“难道那些蛇虫鼠蚁也配在本宫面前猖狂?”太子气呼呼地道,“今日不必传晚膳了。本宫待会儿写一封书信,你迟些儿给季如松送过去。”
他刚说完不必传膳,就听见身边一声奇异的声响。清簌连忙低下头去,听见太子笑并叹了口气,“你饿了自己去吃,本宫这里不用过问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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