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究竟是一个什么概念呢?
伽蓝忽然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人,依旧没有真正明白这个道理。
“一般来说,看上去像是人类的生物,就是人。但随着力量的增强与改变,自尊与自信,自卑与自妄,人觉得自己不再是人了,不像是人了,超越人了,超越自己身为人的极限了,并且不断的暗示自己,自己是特殊的,是不同的,所以弱小的才都是凡人。这是强者们都会有的心理特征。”挥了挥衣袖的少年,看上去却像是个老者。
“其实我们都是凡人,即便这个孩子也一样,她终究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,”释迦文尼如此说道,“你所期望的超凡并不存在,即便你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的骗自己,去证明自己的不凡,会去证明自己的不凡本身就是一个凡人会做的事情,因为真正的不凡是不需要证明的,编制各种各样的形态去证明自己,最终你不过是以一个凡人最懦弱的方式去自欺欺人罢了。”
“闭嘴!”空间中的气流向外一挤,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释迦文尼,可少年毫无怯懦的双掌外推,像夹在巨石间的力士一样,将这无形的压力慢慢推开。
“你看!”文尼叹息着,“连被说中痛处后会恼羞成怒这点,也和凡人一样。你所期望的东西从始至终都不存在,即使你现在足够强,但你依旧微不足道,一无是处。”
“你闭嘴!!”
精神力将空气压缩到肉眼可见的扭曲,却无法撼动短发少年的一根毫毛,他只是淡然的,用着可怜的眼神看着伽蓝,这种可怜却深深刺伤了伽蓝的自尊。
“你的力量无所不用其极,看上去强大,却破绽百出,你应该感觉到,你赢不了我,所以你之前才会逃走,”只是淡淡的陈述事实,却字字诛心,“击破你的精神力我只要一拳,挡开那个女孩的攻击,你脆弱的身体禁不住我一招,不过在此之前,你在意志上就已经输给我了。”
文尼此言落地的同时朝着伽蓝挥出一记正拳。
朴实无华的一拳击穿了伽蓝的精神力场,强烈的拳劲如利箭般从伽蓝的耳畔刮过,这并不是伽蓝躲开了,而是对方并没有真的打算攻击,这很明显只是一个警告。
“本来我下来也不是为了追你们,不过见到不错的东西也是不虚此行了,你要不想进去的话,就请让开吧!”
嘴上说着的是客气话,释迦文尼却是毫不客气地撞开了伽蓝,从樱和莉莉的身边穿了过去。
通道中满是是湿漉漉的空气,樱盯着伽蓝的背影,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安慰他。就在这个时候,伽蓝忽然平伸出左手,在其他人还没意识他要干什么的时候,狠狠的给了自己一拳。
“你干什么?!”樱下了一大跳,赶紧上前保住自己的胳膊。
“看来是他明白了什么,”莉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,“其实我也明白了,你一点也不疯,你的疯癫只是想让人本能的疏远你,这样你就可以缩在你的自我里。”
听到莉莉的话,伽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并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和回击,只沉声说:“我错了。”
“啊?”
“我错了,他说的对,我确实是个很懦弱的人。”推开樱,少年晃悠悠地走到小梓的面前,少女好奇的看着他,不知道伽蓝想要做什么。
“不,你……不,不是的,你一直是很优秀的……”看着伽蓝失魂落魄的样子,樱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他。
少年摇了摇头,“不,我很懦弱,懦弱的连一滴眼泪都不敢流,我不该用那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去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开,他说得对,我所期望的那种事情并不存在,不仅仅是所谓的不凡,而是小梓姐的死……”
当伽蓝说到这里,樱才意识到刚才的那段话在伽蓝的心中划出了多么大的一个伤痕。
“不!不是那样的!”
“不,就是那样的,”看着眼前的人偶少女,伽蓝噗通一声跪下了,“小梓姐死后,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,嘲笑、谩骂、讥讽,用乱七八糟的逻辑去扭曲事实……都是自欺欺人罢了,我明白的……小梓姐已经死了,她用死告诉我,我是错的,这样下去谁都保护不了……谁都保护不了……”
嘀嗒。
眼泪落下。
那是弓梓死的时候,樱都不曾看到的景象。伽蓝跪在小梓的面前,像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少年一样,咬着牙倔强而又别悲伤的痛哭起来。
樱措手不及,她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去安慰这个少年,不,或者说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……只是她从来没有办法想象伽蓝痛哭的样子,如果是他的话,只会放声大笑,虽然她知道那是痛苦的表达,却也只能看着他放声大笑。
……这,或许是好事吧!樱那么想着,她走过去,即便只是抚摸也好,只要他能感觉到一丝丝安慰的话。
纤手抚在伽蓝的脑袋上,却并不是樱。
而是站在伽蓝面的人偶少女,她用小巧的手在伽蓝头发上轻轻摩挲着,那只从诞生以来只会战斗的双手,能做出这种事情,樱愣住了,伽蓝也愣住了。人偶女孩的眸子中流露出溺爱的神色,那是伽蓝似曾相识的眼神。
“……姐……”
小梓没有回答他,她也没有能够发声的器官,少女只是重复着这个动作,脸上充满了宠溺的笑意。
“姐!呜呜呜呜呜呜呜!对不起,对不起!”看着抱着人偶嚎啕大哭的少年,樱默然无言,她终于明白伽蓝为何会在那之后暴露出了带有恶性的攻击意图。因为人想要活在世界上是一件很简单又很难的事情,如果你顺从规则,或许你活得像是个行尸走肉,或许一切目标都被既定下来,但至少可以平静的度过一生;如果你与这个世界的规则格格不入,不论辉煌还是落魄,你只能在与其抗争中度过磕磕绊绊的一生。“……不愿意服从规则,就必须付出代价。”樱的这句低喃没有任何人听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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