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青竹点头微笑着,她衷心地赞美着江姐的话。她把江姐深夜写的纸条,交给身边的一个战友,在她耳边嘱咐道:&ldo;这封信,送到楼七室。&rdo;
李青竹低下头,亲了亲酣睡在身边的&ldo;监狱之花&rdo;。她仰起头来,拖着断腿,迎向江姐。她们并肩走向牢门。到了门口,她们又停下来,回头向牢房内看了一眼。熟悉的牢房,一张小小的条桌,一排干净的碗筷,墙头挂着一块破镜……一张张激动凝泪的战友的脸。
&ldo;同志们,再见!&rdo;
&ldo;江姐!李……&rdo;
人们红肿的眼睛,流露着深沉的悲痛,几个战友猛然清醒过来,向江姐她们扑了过去。
酣睡中的&ldo;监狱之花&rdo;,被人声和脚步声惊醒了。忽然哇哇地哭了。刚要跨出牢门的江姐,不由得停住脚步,深情地望着啼哭的孩子。孙明霞流着热泪,把孩子抱到牢门口。刚刚醒来的&ldo;监狱之花&rdo;带着泪水摇动双手,要江姐抱她。江姐迎上一步用脸温存地亲着&ldo;监狱之花&rdo;绯红的双颊。孩子伸手扯住江姐的头发,紧紫地抓着,不肯松手。幼稚的声音在静寂中一再重复着:&ldo;娘娘……娘娘……不走……&rdo;
&ldo;娘娘会回来的。&rdo;江姐笑了。又一次吻着孩子:&ldo;娘娘回来抱你!&rdo;
放开孩子,再一次告别了同志们,江姐转身跨出牢门。她看见,李青竹站在走廊上。特务递给了她一根手杖,她那贫血苍白的脸上,忽然浮起一阵愤激的红晕。
&ldo;我自己能走。&rdo;她将手杖一扔,怒声喝斥着。
江姐上前两步,扶着倔强地移动断腿的战友。她们在走廊上迈步向前,再也没有回头……
正文第二十六章
丁长发看了看伫立在铁窗边的老大哥的背影,猛然站了起来,神色严峻,黄泥巴烟斗捏在手上,焦黄的牙齿咬得紧紧的。他走到牢门边,面对高墙电网上闪闪发亮的机枪,心里翻腾着。越狱,暴动,他有过多次的经验,宣布了死刑,在执行的前夜,也逃脱过。可是目前的情况,却使他感到重重困难;江姐、李青竹和一批战友的牺牲,严重地影响着监狱党预定的越狱计划,特务随时可以开枪扫射,使人冲不出牢门;牢门外的高墙、电网、岗哨,又密密地封锁出路;而且,周围几十里,警戒线团团围困着集中营,一有警号,特务部队从四通八达的公路,几分钟以内,可以赶到任何地点!只有在解放前夕,敌人张皇失措之际,解放军、地下党,和集中营里战友的里应外合,才有可能粉碎敌人的屠杀阴谋。可是,时机尚未成熟,敌人已开始屠杀……&ldo;要减少越狱的牺牲,必须地下党的游击队冲击中美合作所的边境,&rdo;丁长发咬紧牙关,担心地想:&ldo;越狱时的外援,只能奇袭,不能太向集中营接近。否则,游击队也会被特务包围。&rdo;
思路突然中断。丁长发锐利的目光,发现楼口边似乎有人影晃动,他立刻离开牢门,回到自己的地铺,一动也不动地坐着,监视着牢门附近的响动。
&ldo;女室有人来了。&rdo;余新江悄悄地说。
又是女牢的战友们趁放风的时机,到楼栏杆上来晾晒衣服。丁长发看出,孙明霞的目光,在牢门口暗示地闪了一下。&ldo;看见了吗?&rdo;景一清悄悄走过来,小声说:&ldo;孙明霞刚刚捏了一下最左边那件衣服的口袋。&rdo;
&ldo;女室送信来了……&rdo;余新江点头会意:&ldo;你们继续注意。&rdo;
可是牢门的铁锁,早已锁死,女室藏在晾晒的衣服口袋里的秘密信件,一时不能到手,只有等到再次放风的时候,才能设法去取。丁长发有点不满,失去江姐和李青竹以后,女室的战友们,似乎变得群龙无首了。这种时候,特务对一切都分外多疑,为什么还用这种老方法直接送信?他转过头,猛地把烟斗插进嘴去。恰在这时,他的目光落到墙角挂着的一件衣服上。每间牢房左、右面的墙上,都被战友们钉上两排竹钉,整整齐齐地用来挂衣服和杂物,这是多时以来的老规矩了。可是敌人完全想象不到,这些竹钉中,却有两根是活动的:左边一根,右边一根。丁长发看见的正是右边通向楼六室的那根活动竹钉动了一下,因此,挂在那钉上的衣服微微动荡起来。
&ldo;小余!&rdo;丁长发低声说:&ldo;楼六室有信。&rdo;
余新江轻轻走到墙角,取下竹钉上的衣服,然后踮起脚尖,拔下竹钉,一个小纸团立刻从露出的小洞里落了出来。余新江接住它,展开一看,低声念着:&ldo;楼六室说……&rdo;景一清忽然回头打断余新江的声音:&ldo;猩猩来了!&rdo;
余新江立刻把竹钉插还原处,又把衣服挂上。这时,特务的脚步声,已经愈来愈近。
&ldo;哼,晾衣服?&rdo;猩猩骤然在牢门外冷笑,&ldo;为什么偏偏到楼七室门口来晾?嗯,每件衣服都给我搜!&rdo;余新江心里一惊,立刻把手上的纸条塞进嘴里,囫囵吞下。
&ldo;是!&rdo;牢门外出现了跟随猩猩的值班看守员,高声答应着,动手搜查女室刚晾晒的衣服。
景一清脸上失色了。丁长发扫了他一眼,沉默着。如果敌特搜出了女室的来信,如果女室有关越狱的重要意见被敌特搜去,那么,接踵而来的,定是不堪设想的危险。丁长发举目四顾,看见了余新江的手已握成拳头,所有战友的目光,都惊惶地射向牢门口。只有老大哥没有什么反应。他早已离开了铁窗口,和更多的战友们一样,半坐半躺在他简陋的铺位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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