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妖王在言语之间提及自己感受的次数很少,少到可以忽略不计,故而他的喜怒哀乐有时会显得十分突兀。
现在他很有可能,又不开心了。
&ldo;别折腾了。&rdo;书怀扳过他的脸,威胁道,&ldo;你如果还不乖,我就收拾你。&rdo;
情绪的产生必然要有一个原因,令墨昀不悦的理由很简单,只是他难以启齿。
长清抱着个菜篮子晃晃悠悠进了屋,忽然瞥见书怀脸上遍布阴云,好奇心立刻跳动起来,他迫不及待地凑上前,为之出谋划策:&ldo;兄弟你听我说,孩子不听话就要打,你心软下不了手,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?&rdo;
墨昀阴阳怪气,意有所指:&ldo;某人吃盆望锅,一些东西他自己就有,还要去看别人家的。&rdo;
&ldo;什么!&rdo;黑龙瞬间变了脸色,声调猛地拔高,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才说过的话,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好兄弟,&ldo;你想雪衣就回冥府看她,别老盯着我妹妹!&rdo;
墨昀这招借刀杀人效果拔群,书怀怒极反笑,他不去理会聒噪的黑龙,双手放在小妖王肩上,眼珠转也不转一下,注视着那张脸。
既然狼崽子嫌某人吃盆望锅,那某人就看到他满意为止。
果然,墨昀的眼神开始游移,书怀心中暗笑,表面上却故作镇定:&ldo;我眼里只有你了,满意否?&rdo;
他还是道行尚浅,摸不清小妖王的心思,后者听见他问话,非但不尴尬,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,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欣喜。
……
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
没救了,等死吧。书怀彻底放弃了,小狼崽已然病入膏肓,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。
长清当年跟着墨晖纵览人间话本,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情景,双眼顿时闪闪发光。书怀看他还在自己跟前杵着,没好气地挥手驱赶:&ldo;这有你啥事?赶紧滚赶紧滚。&rdo;
黑龙挨了骂,却喜滋滋地跑开了,脸上还挂着荡漾的笑容。他这副脑壳有包的模样令书怀头皮发麻,当下也没心情在此处停留,抬脚就出了门,墨昀舔舔嘴唇,将桌上的水壶拿下来抱着,望着书怀离开的方向兀自出神。
许是因为龙神降下的那场大雨,空气清凉不少,在这样的环境里,人心不易躁动,火气和怒气都会被冻结。书怀心境渐平,踏着一地湿滑沿路爬上山,兜兜转转寻见了最粗壮的那棵树,他抬手在树干上轻叩,一扇门徐徐开启,沿途磷火亮起,摇摆着迎接他归来。
察觉到某个大闲人突然回了冥府,严青冉放下手中朱笔,叹了口气:&ldo;希望他回来是有要紧事,本君可不好奇别人的家长里短!&rdo;
&ldo;您想多了。&rdo;文砚之说道,&ldo;属下以为,他就是要给您讲那些鸡毛蒜皮。&rdo;
冥君和鬼使一坐一站,满脸冷漠地听着书怀喋喋不休,此人抱怨够了墨昀,又开始贬损长清,顺便将雪衣捧上了天,小姑娘听得高兴,在灯里不停发笑。
&ldo;你若是不喜这差事,我回头叫砚之去天宫一趟,替你把它推了。&rdo;冥君蘸饱浓墨,正欲落笔,忽听得那大闲人支支吾吾道:&ldo;啊……算了算了,挺好的。&rdo;
严青冉手一抖,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,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半晌,嘴里蹦出两个字:&ldo;废了!&rdo;
也不清楚他说的是纸还是人。
书怀嘴硬心软,说讨厌墨昀也不是真讨厌,鬼使谙熟此人秉性,正想开口劝解两句,忽又看到对方揉了揉肩。
&ldo;你被谁伤到了吗?&rdo;文砚之话刚脱口,便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。
&ldo;是啊。&rdo;书怀揉着肩膀,轻飘飘地回答,&ldo;那小子嫌我不说话,咬了我一口。&rdo;
冥君头痛欲裂,将笔往桌上一摔,心中烦闷到了极点。鬼使伸手指向书怀,颤声道:&ldo;那,那是你故友之子……你竟然?&rdo;
他们反应过于激烈,书怀受惊不小,以至于缓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。是可忍孰不可忍,他断然不能容许鬼使胡乱猜测,于是拍案而起,试图据理力争:&ldo;文砚之!你内心为何如此龌龊!&rdo;
&ldo;你回头就知道是谁内心龌龊。&rdo;鬼使不欲争辩,只想尽快将他赶回人界,书怀冲他翻个白眼,提上长明灯向殿外走去。
雪衣还当兄长要带自己离开,兴奋地从灯里冒出了头,然而书怀只是给这盏灯挪个地方,将妹妹从大殿带到石室,催她赶快休眠。本着坚持不懈的心理,雪衣再三恳求,想随他一起到人间游历,但书怀对于此事态度坚决,说不让她外出,就不让她外出。
小姑娘说不动哥哥,只好乖乖回了灯内,书怀伸手拂落灯罩上的灰尘,从桃木剑中取出一个卷轴,放在她的身旁。他见到妹妹心情大好,这就准备回人界去。
若是晴光没有出意外就好了,兴许她还能和雪衣作伴。她们年纪相仿,性格相近,大约也能聊得来。
可惜那张纸上如今已是空空如也,怎能奢求空卷之中再生出一位画中仙呢?
那座山城里发生的事,书怀对长清只字未提。黑龙每天大大咧咧的,说不定压根不记得自己送了别人一缕仙气,而且他当时多半也是好心,没想到后续会发生意外,与其说出晴光的结局,令他徒增烦忧,还不如就这样隐瞒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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