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胡子点点头:&ldo;你说那些我都门儿清,我就是这么过来的。&rdo;
&ldo;那,您能不能先进一丁点儿?一百本也成呀?&rdo;
大胡子陷入了沉思,捡一个小石头在地上画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的圈圈点点,而后才自言自语地说:&ldo;直接进你的货吧,我一时还真没有资金。给你代销吧,还真占我的地儿。&rdo;
7走在社会边缘的诗人(4)
&ldo;就四折进,一百本也不过几百块钱嘛。&rdo;
&ldo;几百也是钱哪。足够我再活一个月啦。&rdo;
老康失望了:原来大胡子说了半天,都是在拿自己开涮、瞎掰扯。仿佛大胡子像只救生艇,见死不救地抛下自己独自逃逸了一般,老康的脸上掩饰不住地阴沉下来。
大胡子见了,料定和老康谈生意的最佳火候到了,赶紧一刻不停地说:&ldo;不如这样得啦……&rdo;
老康见大胡子有些回心转意,脸上立刻多云转晴,赶紧追问:&ldo;您说。&rdo;
大胡子忽然站起了身,拍一下老康的肩膀,热情地说:&ldo;谁让咱们都是诗人,谁让咱们都走这根筋儿来着。这样吧,你在我这儿,自个儿卖。&rdo;
&ldo;我自个儿卖?&rdo;老康诧异了。
&ldo;你自个儿卖最好。&rdo;大胡子撺弄着,&ldo;一来你可以自个儿感受一下吗叫市场,二来你好知道读者待见吗玩意儿,三来你以后才知道自个儿应该写吗。&rdo;
老康踌躇了:&ldo;可你这摊位也不大呀?&rdo;
大胡子笑了:&ldo;我这摊儿每月租金三千块,您要愿意呢,就凑一个份子,每月交一千块,算您有三分之一摊位,如何?&rdo;
老康更踌躇了:&ldo;诗集到底好不好卖,我能赚回这摊儿钱吗?&rdo;
大胡子搂了老康的肩,像老鹰捉住了一只小鸡:&ldo;吗玩意儿?批一百本出去,四折,你还收回七百四哪。连你自个儿都没信心,那你还印那么多诗集干吗?&rdo;
被大胡子这一将,老康那早已经被老婆压迫到爪哇国去的男人劲儿终于又回来了:&ldo;那就试试,明儿个我就来。&rdo;
大胡子高兴了,一手拍着老康的肩膀,一手竖起大拇指:&ldo;这才像样子嘛。&rdo;
老康也是说干就干,立刻把手头上带着的几本诗集像对待自己的独子一样,小心而麻利地放在了大胡子摊位的显要处。见着戴眼镜的走过来,猜定是文化人,便扯着嗓子一通招呼:&ldo;快来看,快来瞧,新出版的《老康诗集》。老康其人,是阳春白雪,也是下里巴人哪。&rdo;
经过这一通吆喝,虽然应者寥寥,也没卖出一本书去,但老康似乎找到了自我,骨子里的雄心壮志像枯木逢春一般,内心深处充满了快慰、欣喜和生机。
图书市场收市的时候,大胡子一把拉住了一脸喜悦的老康:&ldo;我说吗来着,你行嘛。&rdo;
&ldo;试着来。我就不信别人能干好的事儿我就干不好。&rdo;
大胡子见老康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,嘴上和心里都笑开了花。他把一只大手伸到老康眼前,食指和拇指使劲儿撮着,粗糙的皮肤相磨,发出&ldo;沙沙&rdo;的声响,见老康始终是一副熟视无睹、若无其事的劲头,他终于开口说话了:&ldo;钱。您得先交五百块呀?&rdo;
&ldo;钱?啥钱?&rdo;一时转不过劲儿来。
&ldo;吗玩意儿?横是您忘了每月一千块的摊儿费?&rdo;大胡子鼓起了眼珠子,眼仁足有康熙通宝那般大。
&ldo;先交呀?&rdo;老康诧异了。
&ldo;先交五百。两个星期后再交另外的五百。&rdo;大胡子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。
书已经开始卖了,感觉也找到了,不交钱连老康自己都觉得不在理。于是,他只好故作大方地从钱包里排出五张大票,一手把钱递与大胡子,一手赶紧把钱包塞进口袋里。他倒不是怕大胡子抢劫,而是他觉得丢人,因为,排出那五张大票之后,钱包里已经只剩下毛毛角角的小票与硬币了。他现在只有坐公共汽车回家的资本,连最便宜的出租车都打不起了。
就在老康告别了大胡子,走出图书市场的大门时,他的衣角忽然被人拉了一下。扭头一瞧,却是在图书市场里曾遇到的那个上海老太太。
&ldo;阿拉有事情要提醒侬的啦。&rdo;上海老太太一脸的神秘。
老康诧异了:&ldo;您?要提醒我事儿?&rdo;
&ldo;姓姚那大胡子把侬吹成大诗人了吗?&rdo;老太太诡秘地挤咕两下老眼。
老康含糊着:&ldo;他?他是对我的诗还有我写诗的事儿很认同。&rdo;
7走在社会边缘的诗人(5)
&ldo;他是骗侬的呀,是让侬拿钞票出来的呀。&rdo;老太太急赤白脸地踮起脚,把嘴巴咬着老康的耳朵,&ldo;侬千万不要跟姓姚那大胡子并摊的呀。&rdo;
&ldo;为啥?&rdo;
&ldo;侬应该晓得的呀,侬的诗集不会有销路的。拼摊,不是要把钞票白白扔给大胡子的呀。&rdo;
老康把对上海老太太的不屑挂在脸上,他对自己的诗集依然信心十足:&ldo;不会吧?&rdo;
&ldo;大胡子一定把侬当成二五眼的呀。&rdo;老太太竟有些发急,尖了老嗓,一针见血道,&ldo;大胡子刚来这里时,也是被一个坏小子骗着拼摊的,结果他的啥子《姚胡子诗集》一本没有卖出去,摊位费却交了上万块的呀。侬是诗人的啦,应该晓得的,从古到今,无利不起早、逢商必奸,这里都是奸商的呀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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