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诊的床位有限,姜鹤当天下午就被转到了肿瘤外科,手术也安排好了,周二也就是31号的最后一台。姜鹤给自己办好了住院手续,一回病房,就闻到了热腾腾的饭菜香,肚子当即不争气地大叫起来,她这才想起,自己从起床到现在,总共才吃了半个三明治,外加两杯冰美式。姜鹤是第一次住院,什么都稀里糊涂的,连病号饭去哪儿打都不知道。她懒得再去问护士,干脆打开外卖APP,刚翻了两页,正犹豫着是来份黄焖鸡还是整个麻辣烫呢,一个巨大又沉重的托特包突然从天而降,砸在她身上,边角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姜鹤干瘪的胃,怼得她差点口吐酸水。“都病成这样了,还吃外卖呢?”姜鹤揉着胃抬头,来人果然是她妈姜小萍。姜小萍又换了个新发色,这次是亮橙色的挂耳染,特意跟发色搭配的橘调妆容也精致非常。她穿了件墨绿色的斗篷款风衣,蓬松丰盈到让人艳羡的及胸长发披在肩头,撞色撞得妙不可言,袅袅婷婷地往那儿一站,看着最多也就比姜鹤大个七八岁,哪有一点世俗眼光里50岁女人该有的样子。“你这是什么表情?”姜小萍把拎在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在病床边的矮柜上,双手抱臂看向姜鹤,“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?闫肃给我打电话了,说你得癌了!”“哦,他还跟您说什么了?”姜鹤把姜小萍的包放到一边,不着痕迹地追问了一句。“他没说别的,不过我猜他跟你提了分手。”姜小萍语气肯定,眉眼间甚至有几分得意,看得姜鹤本就只是勉强压下去的火气蹭蹭地往上窜。“他只是说想要彼此冷静一段时间。”姜鹤纠正道。“那就是分手。个小王八蛋,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吧?”姜小萍的话让姜鹤无言以对,她妈打从第一次见到闫肃,就对他谈不上喜欢。“你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。这么个会察言观色、权衡利弊的男人,绝对不是什么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,他脑子里那算盘打的,我都听见响了!”姜鹤当时对她妈的这份评价,很是嗤之以鼻,她觉得姜小萍只跟闫肃吃了顿便饭就下此定论,未免太过武断,没承想居然是一语中的。“7床输液了!”幸亏护士推着输液车及时出现,姜鹤才得以跳过这个话题。姜小萍也深谙“穷寇莫追”的道理,利落地打开饭盒,浓郁的烤鸭香一下子就在病房弥漫开来,姜鹤探头一瞧,居然真的是烤鸭,还配上了黄瓜条跟葱丝,就连甜面酱跟白砂糖也各备了一小盒。“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那家,刚出炉的,我排了大半个小时呢!”姜小萍戴好一次性手套,开始用热乎乎的春饼卷片好的鸭肉。“啊,张嘴!”她把卷好的烤鸭卷送到姜鹤嘴边,姜鹤本想自己拿着吃,可低头一瞧,大坨的甜面酱挂在支棱出来的黄瓜条上,眼瞧着就要掉在被子上了,赶忙张嘴去接。“呜!”烤鸭卷卷得忒实在,姜鹤估摸着她妈起码塞了三四块鸭肉在里头。她梗着脖子,嚼了起码一分钟才勉强吞下去,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,第二卷就已经怼到了嘴边。“您慢……嗝!”第二卷刚下肚,姜鹤就给噎得狂打嗝,她一边大力捶打着胸口,一边慌乱阻拦明显还想继续的姜小萍。“我不卷了……给你盛碗汤,冬瓜鸭架汤,清热败火的。”姜鹤连灌了两碗汤,总算把噎在半路的烤鸭卷给冲了下去。碗一放,姜小萍又开始积极投喂,姜鹤拦都拦不住,她足足干掉了三分之二只烤鸭,撑得话都说不出来了。姜鹤长舒一口气,腆着肚子靠在床头,抓起枕边的手机,也就半个小时没看,各大工作群的未读消息就已经999+了,姜鹤都来不及消化消化食儿,就立马投入到工作当中。等她再抬头,已经是俩小时以后的事儿了,可让她意外的是,姜小萍居然还在,正翘着二郎腿、抽着橙色电子烟,坐那儿端详自己呢。“这是医院,不让抽烟!”姜鹤紧张地小声提醒姜小萍。“这是电子烟。”姜小萍挑衅似的,仰头吐了个烟圈儿。“那也不行!快点收起来!”姜鹤看着姜小萍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儿,莫名觉得自己是妈妈,而姜小萍是她那正值青春叛逆期的闺女。“我送送您?”姜鹤甩开这个诡异的念头,抬头看了眼输液袋。她估摸着最多还有五分钟,这袋就输完了。姜鹤扭头寻找呼叫器,姜小萍起身,眼疾手快地抢先按了下去。“你准备把我送哪儿去?我是来给你陪床的。”“陪床?”姜鹤的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,姜小萍不悦地挑眉,姜鹤赶紧笑了笑,试图缓和气氛,“不用,护工我都已经找好了,您平常不也挺忙的,而且我这问题也不大。”“护工哪有妈妈照顾得周到体贴啊?”姜小萍振振有词,就好像俩小时之前,那个差点用烤鸭卷噎死姜鹤的人不是她似的。“还问题不大?看看你在哪儿,这可是肿瘤外科,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呀!”姜小萍难掩怜惜地摸了摸姜鹤的脸,“不过没事儿,有妈陪着你呢,咱们不害怕!”“说实话,有您陪着我,我更害怕……那什么,您压着我输液管了。”姜小萍到底还是让姜鹤给劝走了。“哪有您这模样来陪床的?就这细高跟,我都怕您崴了脚。另外,您好歹给我收拾点东西吧,我还得住好几天呢!”送走姜小萍,姜鹤回到病房,她盘腿坐在病床上,想要集中精力处理工作群里的各项事务,可一想到姜小萍这几天要来陪床照顾她,姜鹤就莫名地紧张。按理说,当妈的照顾闺女天经地义。可问题是,她跟姜小萍的关系跟大多数的母女关系不大一样。毕竟姜鹤在13岁以前,根本就没见过姜小萍,她一直都是跟着她姥儿的。喜欢人生半熟()人生半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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