棉花冻得手僵住了,她最近脾气老是不好,去买牛奶,就因为人家没有给她加蜂蜜就跟人家吵起来,而且是回家后又特意跑回去跟人家吵架。
棉花觉得自己已经崩溃到疯狂了,而这天是圣诞节,到处都是开开心心的,空间里也有学生们聚会唱歌或是吃牛排的照片。棉花想着自己的大学时光,此一时彼一时,没法比。
如果自己大学时手机能够拍照这么方便的话,就——嗨,那还用想吗?一定比他们还精彩吧!棉花小小的自尊心又维护了自己一次。
十年,自己毕业十年,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自己,世界也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。
棉花看着矿泉水,这瓶矿泉水买来十几天了,没有开封,水还是清亮亮的,没有显出混浊来。棉花看看保质期,12个月。到底加了什么?棉花看着这透明得液体觉得眼前是场骗局。
麻辣烫的小摊还没收,棉花坐下来要了一碗,很快热腾腾的碗里冒着白气被端到了棉花面前。里面有撕碎的蘑菇,小叶子的油菜,粉丝和豆皮。
四元钱,棉花吃的很开心,想起去自助花了六十还不如这个好吃呢!
棉花跟着老公去了公婆家,公婆家住在村子里,是那种换了火车,再坐汽车,换了汽车还要下来走一段路的偏僻村子,一般人根本来了就出不去,因为到处是山是岭,那么多村庄、那么多镇,简直就是诸葛亮的八卦阵啊!
这里风景还是不错的,小河清且浅,高高的树上还有一个个的鸟窝,很原生态。在这里,棉花第一次知道了”赶集“这个词的用处,只有小说才能见到的词,是这里的村民嘴里经常使用的词汇。
棉花怀孕,在这里呆了大半年,每天跟着婆婆,祖婆婆到岭上去扳枝子,就是把树上的干树枝用耙子折下来,回去烧柴火用。这里的空气很新鲜,吃得也比城市健康绿色,棉花吃得挺好。棉花是个会给自己宽心的人,虽然这里不能买新衣服,人人都像是捡破烂似的,脏兮兮的,但是棉花觉得这样的生活环境,自己从没接触过,经历一次,未必不是好事。这样想着,棉花克服了很多困难,比如没法找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,生活经历相仿,学历相仿的人说说话,但是她慢慢和两个小孩子成了好朋友,又慢慢发现这里每一礼拜都会有婚丧嫁娶,村民随个20元的礼就可以吃顿全是肉的大餐。还有唱大戏的,一半丧事唱戏,所以棉花感觉丧事更热闹,表现得很喜庆。
棉花有时和祖奶奶站在门口看人家办事,有时候是一身红旗袍的新娘子用一个托盘端着一壶酒一盒烟走过去,棉花就想起自己不久前的婚礼,没有婚纱,自己在批发城买了一身红衣服,戴着十个金色的顶针,拍了个录像,公婆因为录像还很生气,化妆时,公婆家大嫂和化妆师商量用最便宜的化妆品。
棉花从不知别人的婚礼什么样,因为从没参加过婚礼,但是自己的婚礼真是不像样子极了。棉花当下觉得很委屈,但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委屈。
后来公婆家的弟弟也娶妻了,场面应该挺隆重的,村里人,特别是村里的媳妇很看重婚礼,棉花没赶回去,老公带着孩子回去参加了。
棉花生的女儿很乖巧伶俐,但是老公不是什么好东西,并不好好待棉花和女儿,棉花生完孩子刚到一个星期,老公就拿着撬让棉花出去给家里干活了,到河边铲沙子,别的村民都侧目而视,而且生完女儿,公婆和老公开始虐待,老公打骂是像吃饭一样,公婆也是瞧她不起,觉得她是自己儿子的累赘。
棉花的前二十五年就是在这样的日子慢慢熬过的,婚姻的可怕,老公的无情让棉花无比无助。棉花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不敢面对命运,父母是精神病,上学没有经济来源,结婚被家里人逼,嫁给折磨自己的男人,这是棉花的命运。但是棉花并不同她的名字一样,就那样柔软的,一直让人揉压而不反抗。棉花反抗,她用尽力气反抗。
她日渐消瘦下去,面孔日渐干瘪,没有血色,没有生气,变成鲁迅笔下被生活欺压得如同木偶一样的闰土似的,耳边不时的传来老公的骂声,那个捡破烂家庭里出来的畜生一般的东西。
棉花现在不会再被气得浑身冒冷汗,心里却流血,她现在会指着老公的鼻子,冷冷地哈哈大笑。
棉花上班的时候格外的勤快,不会的就拼命的学,不行的就变着法的让自己行。无论是做保险还是做老师,棉花都和很多人成了朋友,棉花变得漂亮起来,她变化很大,从前舍不得买的,现在她不想了,她就是要花钱,化妆品、衣服,她每次都一买就好几件。
棉花每次换工作其实都是在体验生活,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心理学上的行为主义者。她不在乎老公是不是在乎她,不在乎公婆的脸色,她只是把这些都看在眼里,暗自冷笑着。她有自己的世界,每个星期六,她都要在图书馆呆上一天,在小饭馆轻轻松松地吃上一顿,有时候就去买点炸鸡可乐回来和女儿吃。她心里觉得快乐的事情想做都做不完,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,哪有时间想这些把你不当人对待的如同蝼蚁一般毫无价值的人呢!
有了女儿,她好像更快乐了,唯一不足就是经济紧张,照看女儿就不能上班,她一切都要重新适应,晚上不能睡好,即使眯上眼睛就要睡下去但还挺着要起来冲奶粉,女儿睡的时候,她站在小屋子里看自己喜欢的文学书籍,即使生活给了棉花再多的痛苦,但是她从未放弃人生,因为她眼里的人生是绚烂的,即使眼前不好过,也是暂时的,她要追求自己心中绚烂的生活。就这样她自己将女儿带到2岁,然后送到双语幼儿园,就去上班了。
每次过年回公婆家,公婆都会使些脸色给她,她并不气也不申辩什么。她慢慢知道一味的退让并不能让对方有所收敛,于是她开始反击,她并不怕他们,在她眼里,对这些人是不屑一顾的,毕竟自己是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,这些小家子气的事情,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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