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卫兵临走前盯了一眼那母子俩,算是最后一丝同情道:&ldo;既然旧时代的毒瘤已除,只要你不再胡言乱语,没有形成新时代□□的言论,我们便不会对你怎样。&rdo;
声罢一挥手,其他人挽起袖子,大义凛然的模样,相继离开了。
张娴望着眼前的一切,心中万念俱灰。她的目光停在不远处阴暗角落里的那张黑白照片上。接着缓缓松开沈居安的手,步步朝那边方向走去。
她弯下腰,拾起那张被踩碎相框的照片,伸手抚去照片上的污垢。一滴泪悄然落在照片上面,紧接着一撇嘴,痛哭了起来。
沈居安抹了一把泪水,赶紧走上前去,轻抚着母亲的肩膀,示意安慰。
那是他爸爸的遗照,一个曾经保卫过祖国的战士,如今病故,留下一妻一儿。谁知时过境迁,涌出一批批打着破四旧名义的红卫兵,对其肆意伤害。
哭过之后,张娴将照片揣进怀里。现在的居所,已然成了一片狼藉,无法再住人。更何况说不定再过几日,那些人又会找来新的理由上门闹事。望着眼前泪眼朦胧的儿子,她咬了咬嘴唇,站起身子朝房内走去。
沈居安跟在后面不明所以的呼唤她,她不加以理会,只是仓促的拿了个还算完好的木箱,装了几件便装。领儿子到跟前,执手摸了摸他后脑的头发,强忍着心酸,挤出一丝微笑,说道:&ldo;小安呐,妈妈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?&rdo;
沈居安睁大了一双澄澈的眼睛,疑惑的望着她。
&ldo;怎么,你不想跟妈妈离开?&rdo;张娴的微笑随即消失,转换成一张冷淡的面容。
停顿了片刻,沈居安点点头,说道:&ldo;妈妈去哪,我就去哪。&rdo;
声罢,张娴饱含苦涩的笑着,伸手抱了抱儿子,随即便带其匆匆离去了。
母子二人依偎在一块,仓皇的穿过喧哗狼藉的街道。
嘈杂,前所未有的嘈杂。一声声盛气凌人的呐喊充斥于耳。他们握紧了拳头,宣誓着为了自由,为了新社会而努力奋斗的言论。
沈居安紧紧挽着母亲的手臂,略带惶恐的望了望四周,家中的遭遇他还历历在目,心里便又多了几分胆怯。
俩人仓皇的穿过拥挤的人流,离开主街,一路南下。直至晌午时分,方才走到码头。
张娴买好船票,领着沈居安看了眼风势大造的海面。正好身旁经过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,她便问道:&ldo;唉同志,这船什么时候来啊?&rdo;
那人看了她一眼,回称:&ldo;没看见起大风了么,估计今天开不了船了,等明天再看看吧。&rdo;说罢便走开了。
张娴轻叹一声,只好领着沈居安往候船室内走去。
走了几步,沈居安仰头问道:&ldo;妈,我们要去什么地方?&rdo;
张娴垂下眼,顿住脚步,说道:&ldo;你还记得苏阿姨么?她有个儿子叫姜卫东,你小时候还跟他一块玩过呢。&rdo;
&ldo;苏阿姨?&rdo;沈居安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,&ldo;那我们要去苏阿姨家住么?&rdo;
&ldo;嗯,是啊……&rdo;张娴这句话答的有气无力,语气中包含着沈居安看不出来的不确定。
谁说不是呢,那苏兰与张娴乃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。都是出身不好之人,而且还都嫁给了部队里的军人。改革之后,随着时代矛盾的迸发,资本家一直饱受批判。碰巧俩人的家世在旧社会都是有头目的大地主,只是经过这些年的颠沛流离,所有亲戚大难临头各自飞了。
本以为嫁给了军官,今后的日子会好受一些。可谁能料到不出几年,张娴生下沈居安后,其丈夫却病故了,留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。而苏兰一家,因上级调配关系,她随夫姜健民搬到了海岛上生活。虽是同一种出身,却有着两种不同的命运。一晃四五年过去,两家也都没有了联系。
张娴带着沈居安坐在候船室的长凳上,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海岸线,心里苦笑道:&ldo;说是去投靠,还不知人家乐不乐意收留呢。&rdo;
整个候船室的人一直等到天黑,穿着蓝色制服的人走进去对大家说道:&ldo;今天船来不了了,各位随我到住的地方吧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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