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5年,大水。
大雨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下,一直下到早晨,都没有停的意思。
二姐河河水滔滔,石头和石头撞击的声音就像是放炮一样,嘭嘭嘭不绝于耳。
天蒙蒙亮,车书记指挥着大家伙往山上跑,老吴家家里,老吴头抽着烟袋,默不作声,丝毫没有走的意思。
陈安国蹲下身子,看着穿着小靴子的吴天,伸出手,摸了摸吴天的头。
“一会儿啊,你就上大桥上站着,谁说你你也不准下来,听到了没有。”
吴天儿板着小脸儿,轻轻的点了点头,眼底却有几丝犹豫。
“大爷,可是,可是二姐今天走蛟啊。”
“咱桥下面有斩龙剑,二姐就得走桥面,要是,要是我站在桥上。。。”
陈安国眼底闪过一丝不忍,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吴天儿的头,这个五岁的小家伙,懂的东西要比别人多得多。
也难怪,这种每天都生活在灼热里,无时无刻不在发烧的“兵人”,早就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难以经历的苦难。
老吴头敲了敲烟袋锅,板着脸皱着眉,说道:“你大爷让你去你就去。”
这是老吴家的根,也可能是,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兵人。
二姐必须死,二姐不死,吴天儿绝对活不过十八岁。
吴天儿身上披着塑料布,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攥到一起,低头看着脚上穿着的小靴子。
陈安国深吸了口气,把吴天搂在怀里。
“天儿,这是她的命。”
吴天儿小声嘟囔:“这是你们给她安排的命。”
陈安国脸上的表情一僵,刚要开口,车书记就推开了门,焦急的喊道:“吴叔,你们咋还不走呢?”
“水马上到河坝了,快收拾收拾走吧!”
老吴点了点头,说道:“这就走,吴琼去套牛车了,套上就走,你先去忙活吧,不用管我。”
车书记点了点头,看了眼陈安国,说道:“安国,你快跟我去搭把手,娘的,老孙太太有毛病,家里面都进水了,还在那拜佛呢,拜佛败傻了都!”
陈安国点了点头,转身跟着车书记走了出去。
“爷,非得这样么?”
老吴身子微微一颤,别过头,有些心虚的说道:“你大爷不是说了,到时候,柳爷能出手帮忙,你就放心大胆去。”
吴天儿突然抬起头,看向老吴。
“爷爷,那你呢。”
“我?”
老吴微微一愣,笔直的身子突然就佝偻了下来。
他脸上的皱纹轻轻舒展,伸出手摸着吴天儿的小脑袋瓜,轻声说道:“孩子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,你也有。”
“咱老吴家的兵人,难寻,也难成。”
“你现在可能听不懂爷在说什么,但是爷希望你有天会明白,如果你现在和爷一样,你也会依旧这么选择。”
“去吧孩子,这是。。。这是,我们替你选好的命。”
拉着小天儿出了屋,豆大的雨滴不断的往脸上拍着,一老一少,俩人心事重重的走到横跨在二姐河上的大桥前。
老吴头轻轻推了一把,吴天儿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。
吴天回过头,看着爷爷那张脸,心中说不出的酸涩。
老吴摆了摆手:“去吧孩子,去吧。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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