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头目模样的家伙,没有参加这场杂七杂八的议论。两只贼眼不断打量老太婆的金手饰。他鬼鬼祟祟溜到桌边找老太婆搭讪着。
&ldo;你老人家背枪的都不带一个……这条路不清净啊!&rdo;说着,他拉条凳子过来。
&ldo;你坐嘛。&rdo;老太婆摇着扇子说:&ldo;再泡碗茶!&rdo;&ldo;坐,坐……&rdo;他讨好着说:&ldo;不消泡茶了……不怕得,歇一会我叫卡子上派两根枪送你老人家进城。&rdo;
凉风从远处吹来阵阵山歌。远远地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农民。
随着阵阵山歌声而来的,正是农忙季节里常见的,结队到四乡揽活路的农民模样的人群。但是那气势却又有点不同。
&ldo;今天要出事情?&rdo;一个乡丁畏缩地退进了么店子。另几个也躲了进去,互相低声说:&ldo;少惹是非,那边路上又来了一群!&rdo;
&ldo;硬是要出事啊?&rdo;
&ldo;啥哟!&rdo;那小头目看见老太婆正在喝茶,便偷偷地在一个乡丁耳边说:&ldo;你看‐‐戴的是金圈子,起码是几两重!骗到卡子头,跟她摘下来。&rdo;回过头,他又开腔了:&ldo;老人家,看到没有?风声不好唷!&rdo;
&ldo;啊‐‐&rdo;老大婆应了一声。
&ldo;不怕得,我们兄弟伙跟你扎起!就是双枪老太婆来,我也不怕!&rdo;他愈说愈有劲:&ldo;我就是等着要捉双枪老太婆去领赏,一万块银元,怕有桌子这么大一堆!&rdo;
&ldo;还多得多哟!&rdo;老太婆笑道:&ldo;你看我值不值得到那么多银子?&rdo;
&ldo;咦,咦!你老人家玩笑开大了咯!&rdo;声音一变,他又讨好地说:&ldo;……这阵是有点危险,你老人家到我们卡子上去躲一阵,我派人送你进城嘛。&rdo;
&ldo;对呀。&rdo;老太婆赞同地笑道:&ldo;喝两口茶再去嘛。&rdo;
一群又一群的青年农民,无拘无束地走过么店子,走过石桥,在公路两边散开了。
接着,又一大群人,在么店子附近歇脚,有的到井边喝凉水,有的互相低声谈着话。一霎时,么店子附近宁静的气氛完全变了,老板娘也默不作声,不敢多话。
那小头目模样的家伙,坐不住了,往后面溜。
&ldo;冲点开水。&rdo;老太婆招呼一声,微笑着叫老板娘在桌边坐下,似乎想问她什么。
正在这时候,一乘快步如飞的白市布滑竿,突然在么店子门口出现,滑竿后面,紧跟着两个全身武装的弁兵。
&ldo;警察局长!&rdo;老板娘叫了一声,赶快站起来。
穿一身黄军装的警察局长,跳下滑竿,神气十足地了望着空无人影的桥头关卡,他双脚一顿,大发雷霆。&ldo;混蛋!卡子上的人到哪里去了?&rdo;
几个乡丁,这时才慌张地从么店子里窜出来,恭恭敬敬地敬礼。
&ldo;报告局长!&rdo;
&ldo;放跑了共产党,我把你们一齐枪毙!&rdo;
&ldo;是,是,局长!&rdo;匪兵敬着礼,胆战心惊地朝后退。
两个弁兵,已经摆好了椅子,请警察局长就座。老板娘赶快送上一碗沱茶。
&ldo;大石桥的凉水米劳槽,甜得安逸,给我来一碗。&rdo;
警察局长刚刚坐下,一眼看见了先到的那乘滑竿,随口赞赏地问:&ldo;这是谁的滑竿?铺陈得漂亮嘞!&rdo;老板娘正在冲凉水米劳糟,听见警察局长在问,她立刻搭上话说:&ldo;这位老太太的。&rdo;
警察局长一转头,突然呆呆地望着邻桌正在喝茶的老太婆,他大吃一惊,朝后一退,把椅子也绊倒了。&ldo;你……双枪老太婆?&rdo;
老太婆抬起头来,满面春风地笑道:&ldo;局长,你好健忘啊!不认识我啦?&rdo;
老太婆用她那坠着长长的青丝流苏的鹰翎扇招了一招,警察局长不禁又退后两步。旁边,几个人影已经逼了拢来,退路也没有了。他仿佛看见老太婆的白太绸长衫底下暗藏的两支上了膛的快枪,只要老太婆的手稍微一动,快枪子弹就会穿透他的脑袋。他左右望望,尽是对方的人,不由得额角上冷汗直流,手脚发抖地陪着笑脸对老太婆连连哈腰。&ldo;你亲口判过我的死刑,难道就忘记了吗?三年前我越狱出走,你还带着人马连夜冒雨追过我五十里路!&rdo;老太婆随手用鹰翎扇指着铺门上的告示:&ldo;你们不是又要通缉我吗?今天我是特地来投案请赏的,看你怎么处置!&rdo;
&ldo;哪里,哪里!&rdo;警察局长心慌口软。他知道,这和三年前那个风雨之夜完全不同。那时老太婆是一个人,赤手空拳。今天,双枪老太婆是带队下山的司令员,他哪里还敢动手动脚?冷汗不住地滴,他不知所措地连声音也在颤抖:&ldo;这,这……是,是误会,误会……&rdo;
&ldo;误会!悬赏大洋壹万元,白花花的银子你都不想要罗?&rdo;
警察局长满头流汗,嘴唇发青,不敢乱说一个字。
几个农民装束的狙击队员,不慌不忙地,缴去警察局长腰间的枪,两个弁兵和乡丁们,早已把枪、弹全献出来了。&ldo;你到这里来干什么?&rdo;老太婆问。
&ldo;报告你老……老人家……重庆二处来人,抓住一名女共产党……名叫,叫江雪琴……今天下午,专车……押送重庆……这不关我的事,西南特……特区沈副区长亲自指……指挥……我……我是奉……奉命巡查护路……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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