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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页（第1页）

韩渊又对着程潜的小院指指点点道：&ldo;你这里也太破了，也就比师父那强一点，明天你看看那我那院里，我那院有你这个十个大，后面还有一个大水塘，夏天可以下去游泳‐‐你会水吗？唉，算了，你们这些家里养大的小孩一个个都不敢出门，别提下水了，以后我带你去，保证一个夏天，让你变成浪里白条。&rdo;对于这样的好意，程潜实在敬谢不敏，他真的不想和韩渊这样的人间渣滓一起浪。小叫花利用东拉西扯的时间，吃完了程潜带回来的点心，终于停止了毫无意义的闲聊，说起了正题。他打了个饱嗝，坐直了，压低声音道：&ldo;你还记得二师兄说过的……山穴的事吗？&rdo;程潜早料到他有这一出，于是波澜不惊地回答道：&ldo;师弟，那是有违门规的‐‐既然你已经将本门剑法都学得差不妨多了，门规上的字你认全了吗？&rdo;韩渊觉得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师兄有点不可理喻，便充满优越感地教训道：&ldo;背门规有什么用？我真是再没有见过比你更死心眼的了，你没听见二师兄说吗，没有气感，学会了全套剑法也是个跳大神的。一步一步的来，那得磨蹭到什么时候？做人不能太墨墨守……守那个什么。&rdo;程潜：&ldo;墨守成规。&rdo;韩渊一摆手：&ldo;爱是什么是什么吧，总之我要去山穴，你去不去？&rdo;程潜将一脸&ldo;忠厚老实&rdo;均匀地铺平摊开给韩渊看，说道：&ldo;我可不敢。&rdo;他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，韩渊先是失望，随即又有点不屑‐‐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男孩通常都看不惯程潜这样&ldo;唯唯诺诺&rdo;，只知道按部就班的&ldo;乖&rdo;孩子。&ldo;家里养的。&rdo;韩渊嘬着牙花子，不怎么高兴地看了程潜一眼。至于程潜，则完全把他的师弟当成了一只智力情况堪忧的癞皮狗，感觉对此人一切爱恨情仇都是浪费感情，于是毫无态度地端起了茶杯。韩渊又看了他两眼，看在早先一包松子糖的份上，逐渐没了脾气，他带着一点&ldo;哀其不幸、怒其不争&rdo;的怜惜，还有满腔野狗看家猫的高高在上，再次对着程潜摇头叹息：&ldo;家里长大的小孩，都是瓷做的。&rdo;下午在传道堂，程潜已经感觉到了这山的灵性与暗藏玄机，同时，他也知道李筠是怎么想的，李筠肯定是好奇初一十五的山穴那里有什么，又不肯自己冒险犯门规，大概早就计划着给自己找个替死鬼了。韩渊在程潜这里蹭了一顿夜宵吃，虽然没有把人说动，也不算全无收获。&ldo;瓷做&rdo;的程潜彬彬有礼地将韩渊送到了门口，目送他离开，等着看这冤大头的下场。&ldo;犯了门规会怎样呢？&rdo;程潜漫不经心地想道，&ldo;抽板子？打手心？抄经‐‐要是抄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。&rdo;可是他没想到，直到韩渊是真的丢了。这天的晨课停了，师父连他心爱的经都没顾上念，跟道童们将整个扶摇山掘地三尺，也没找到人。程潜其实还没弄清楚山穴是什么，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，师父问起的时候，他也就痛快地将韩渊头天晚上撺掇自己跟他一起探山穴的事说了。结果师父的脸色当时就变了。&ldo;十五夜里探山穴？&rdo;本来烂泥一样靠在石桌上的严争鸣坐正了，&ldo;他这是找的哪门子死？&rdo;自打道童跑来告诉师父韩渊失踪了这事开始，李筠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口地假装无动于衷，直到听见严争鸣这句话，他才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，带着几分急迫地问道：&ldo;大师兄，十五夜里的山穴到底有什么？&rdo;其实所谓的&ldo;山穴&rdo;，说的是后山一个天然的小池，没什么稀奇的，顶多就是水有点深。门规只说朔望夜禁行，没说其他时间也不让去，李筠白天去过不止一次，只是一直也没看出那水塘有什么玄机。严争鸣转向他，眉头缓缓地皱起来：&ldo;李筠，我记得我不是没告诉过你吧？山穴连着后山群妖谷，妖谷虽然有大妖守门，可是朔望之夜月相特殊，石门大开，再加上那些修为不精与凶性未除的大小妖物们难免会躁动，为防意外，本门才禁止学艺未成的弟子在这两宿去后山乱转的。&rdo;李筠愣住‐‐严争鸣确实在自己刚入门追问山穴的事时告诉过他，可那货的原话根本没有这样有理有据，原话是&ldo;你问山穴里有什么？当然是大妖怪啦，像你这样的小肥羊，一口一个都不够塞牙缝的，少去闲晃给人家送菜&rdo;。苍天了，这种好像&ldo;不好好睡觉老狼就叼了你去&rdo;的鬼话，谁能听出它居然是真的！下一刻，李筠的脸色骤然惨白。是他把韩渊支去山穴的，他确实没安好心，故意引诱韩渊替他探路，可他只是想着，万一被逮着违反门规，韩渊会替他被师父罚着多抄几遍门规而已。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韩渊，一丁点也没有！木椿真人脚不沾地似的走了几圈，弯下腰一把抓住程潜的肩膀：&ldo;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去？&rdo;程潜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‐‐他心里绝不比李筠好受多少，因为他心知肚明，自己不单是半个知情人，还是个等着看热闹的知情人。他虽然有点冷漠尖锐，却还远没有到恶毒的地步，如果韩渊的下场是被师父拖回来打一顿手心，那他肯定会跟着幸灾乐祸，可如果韩渊的下场是死……程潜手脚冰凉，良久，他才在师父的注视下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：&ldo;师弟说，初入仙门的人，朔望夜里在山穴边上能产生气感……&rdo;程潜并没有供出李筠，因为他感觉自己和李筠一样卑劣，如果这种时候还要互相攀扯，那就太无耻了。可惜事与愿违，程潜的话音没落，那缺心少肺的严少爷已经自动将他的话补全了。&ldo;那小丑八怪连气感是什么都不知道，&rdo;严争鸣不近人情地道，&ldo;这种事我都不用问，准是李筠告诉他的。&rdo;李筠猛地被戳中了心虚处，慌乱下他本能地站直了几分，为自己辩护道：&ldo;我……我只是说一个猜测，又没有让他去山穴，谁会知道他入门才这么几天就敢公然违背门规……&rdo;严争鸣冷冷地截口打断他：&ldo;你还有脸在这废话，李筠，你心术不正不是一天两天了，别以为躲在后面煽风点火，别人就不知道你干了什么‐‐至于那小丑八怪，我看也不用找了，他要是被拖进群妖谷一宿，现在收尸都晚了，指不定连骨头渣子都被什么东西给嘬干净了。&rdo;前半句还没什么，反正他们俩互相看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，可严争鸣的后半句话却把李筠的脸色给说得又白了一层。李筠猛地站了起来，几乎碰翻了桌上的笔墨：&ldo;师父，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&rdo;他连&ldo;我&rdo;了三声，也没有&ldo;我&rdo;出什么来。李筠脑子里空白一片，一时间毫无主意，木椿真人一双沉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，李筠不由自主地避开‐‐他既没有勇气承认是自己撺掇韩渊去的，也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可能已经害死了小师弟的事实。他如果真有这样的勇气，想看山穴早就自己去了，还用得着四处找替死鬼么？然而懦弱也许是某一时刻的陷阱，一错脚就会踩进去，事后的懊丧却几乎是一个少年所不能承受的。李筠躲躲闪闪的目光无处安放，最后病急乱投医似的落到了程潜身上，他近乎是慌不择路地对程潜道：&ldo;三师弟，你听见了，我……我昨天没有骗他去山穴的意思，对不对？我没有说过让他去山穴，我还告诉过他，那是违反门规的。&rdo;程潜将头深深地埋下，没吱声，这话茬太沉重，死死地压在他的良心上，压得他快喘不上气来了。木椿真人已经站了起来，李筠手足无措地叫道：&ldo;师父……&rdo;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，就见木椿真人仿佛被什么凭空拉扯了一把，用跌坐的姿势重重地摔回到了石椅上。这动静有点大，连正忙着和李筠吵架的严争鸣都莫名其妙地回了一下头：&ldo;师父，你怎么了。&rdo;木椿真人却没有立刻回答，他仿佛不知道屁股疼，淡然地顺势调整了一下坐姿，摆摆手道：&ldo;都少说几句‐‐程潜，你将那边挂着的老檀木料取来给我。&rdo;程潜不敢耽搁，一路小跑，将挂在传道堂一角的一块半尺见方的平安无事牌取了下来，递给师父，同时，他忍不住多看了木椿两眼。只见那木椿真人垂着眼，端坐堂前，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，但程潜敏感惯了，别人出一声长短气他都听出个喜怒哀乐，此时看着师父，他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，却始终觉得师父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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