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程胤瞳孔微闪,流露出一次微不可查的痛楚,抬手握住苍碧的手腕,让他停手:&ldo;贺相谋逆的案子证据确凿,当年人事都已过去,就莫要再究诘了。&rdo;
&ldo;皇兄。&rdo;苍碧当然不肯作罢。
&ldo;程嗣!&rdo;赵程胤打断他,执起笔,作势继续批阅奏折,&ldo;退下罢。&rdo;
驱逐之意如此明显,苍碧只能躬身一礼:&ldo;皇兄,程嗣告退。&rdo;携着满心不甘的无名退出殿外,一众侍卫静待片刻,仍旧保留一段距离,四散跟上。
皇帝搁下笔,转头看向半开的窗外,将视线定在苍碧身边,身着一身格格不入的平民衣袍的佩剑侍卫上:&ldo;贺相……&rdo;
永乐宫中,宫门紧闭,连贴身宫女都被屏退,只留王爷与贴身侍卫两人。
无名眼角抽动着,逼到苍碧跟前:&ldo;真相呢?&rdo;
&ldo;皇兄定也不知真相,毕竟调查、搜查、抄家,这些事务一定是由官员去办的。&rdo;苍碧退了一步,闭眼思索,手握成拳,轻轻地敲打在眉心,忽的手一顿,想到什么,眼中一亮,&ldo;卷宗!所有与朝中官员相关的案子,卷宗都保存在文渊阁!&rdo;
天际最后一抹绛色隐没,深沉的暗蓝覆上寰宇,两人连晚膳都省了,缀着一帮甩不开的侍卫,来到足有四层高的宫中藏书大楼文渊阁前。
苍碧勒令紧跟不舍的几名侍卫不得入人,以王爷的身份,让守卫开了门,带着无名径直走到三层:&ldo;这一层保存的就是与官员有关的卷宗,十六年前贺相的记录该是在……&rdo;
他算得上文渊阁的常客,只是基本只造访有话本闲书的一层,从来不关心庙堂事务,不知道该如何找起,对着一排排的木格柜,逡巡许久,也没定夺出个前后左右,只能和无名大海捞针般一个个格子翻找,还是被无名抢先找到了。
&ldo;是这两卷。&rdo;无名刚取下卷宗,苍碧就比他还心焦地抢过来,也不去格柜尽头的案前查看,直接把卷宗往地上一摊,不拘小节地跪坐下,一页页翻看起来。
&ldo;贺知忆,淮州人氏,二十有一高中状元……&rdo;苍碧如玉般纤细的指尖划过一行行字,细碎地念着卷宗上描述的生平事迹。
一旁无名也单膝跪下,贴在他身侧,看向卷宗,只关注了片刻,仿佛对这份他应该苦苦追寻的真相并不十分在意,竟微微侧过头,将视线投向专注的苍碧。
暗淡的烛光照在无暇脸颊上,给苍碧平日里白皙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温暖,无名看得呆了,耳中只听到那低吟如泉般的清越嗓音,却不知他在念叨什么,这道嗓音与记忆中穿越亘古般的诵吟融合在了一起。
&ldo;山阴珉玉,莹白温润,濯浩瀚万年,敛月华于其中,可宁心绪、镇魂魄……&rdo;
&ldo;师父,有了。&rdo;苍碧猝然回首,险些撞上无名鼻尖,被近在咫尺的脸庞吓了一跳,下一刻,也不知是烛火的投映,还是因那双紧盯自己的黑瞳过于撼人,脸颊竟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。
他微微垂眸,朝后退了些许,心中默念了数遍&ldo;我心悦的是连云,怎么会对他有这心思&rdo;,再抬眼,只见无名脸上依旧是那副凶厉的模样,反倒让人镇定了些:&ldo;这两页,记载的就是贺相谋反的案子。&rdo;
卷宗记载得十分详细,起因是京兆尹在探访贺府时,发现在皇帝登基时,大赦天下放出的数名罪人聚集在贺府,这些人当初的罪名都是做了对朝廷王室不利的行径。京兆尹暗中上报后,皇帝便令人着手调查,最终在贺相的书房中搜出了几封信件。
信件也附在卷宗最末,共有四封,笔迹各不相同,署名也各异,被认定为是所通之敌寄来的信件,也作为了最终定罪的证据。
&ldo;我爹绝不会做这种事,也从没有什么罪犯来过家中,那个京兆尹,又是那个京兆尹。&rdo;无名愤然一拳垂在木柜竖当上。
木料摩擦的刺耳声响起,木柜向后仄去,苍碧大惊,赶忙手脚并用地去扶,幸而卷宗哗啦啦掉了一片,把柜子的分量减轻大半,险险总算稳住,没引起骚动,把落下的卷宗收回原位:&ldo;这京兆尹确不是什么好东西。&rdo;
苍碧拾起卷宗,又详细地看了一遍,头更痛了:&ldo;经手过这案子的几位官员,除了京兆尹与李太傅,其余的不是病死,就是犯了事,被问斩……&rdo;
&ldo;不可能如此巧合,一定有人从中作梗。&rdo;
&ldo;是何人如此大胆,深更半夜在文渊阁中作梗?&rdo;
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,苍碧与无名同时转头,从排列整齐的木柜空隙处看去,一人身着官服,身后领着八人侍卫,沉稳走来。
那人也正看向这边,与无名眼神交汇,不屑一笑,又看到苍碧,却只当不见,停在距离苍碧两人三个木柜的地方,一挥手:&ldo;去探探,是何人如此大胆,深夜闯入文渊阁,若是刺客,就地正法。&rdo;
不待一行侍卫前来,苍碧率先步到走道上,一张绝美的脸,半边映着暖色的烛光,半边映着清冷如冰的月光,墨翠般的眼一一扫过来人:&ldo;本王来查些卷宗,怎还有不要命的来扰。&rdo;
侍卫们一见是王爷,忙告罪下跪,李太傅却不紧不慢,挥开挡路的侍卫,向前两步,随意拱手行了一礼:&ldo;原来是王爷,不知深夜来这文渊阁,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案子要查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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