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永和叹了口气,自从大哥一事之后,他对于这位陛下的态度,就转变了许多。原本叶宁语就曾当街拦太子,当朝告御状,如今要是让他知晓叶宁语是一个有着如此才智和谋略的人,不知他要如何猜忌叶宁语,如何猜忌叶家。所以,他在皇帝面前丝毫未提侄女的名字。可他就不同了,他是朝廷的官员,拿着俸禄自当为皇帝分忧,这是两码事。叶永和为叶宁语的聪慧感到高兴,也为她知晓自己一片深意感到欣慰,心中又生出‘若侄女是男儿身该有多好’的想法了。“阿云啊,我叶家向来对男儿女儿一视同仁,你这般足智多谋,眼见谋略远胜旁人。日后,你嫁到雍王府,便是王妃。”
说到这里,叶永和压低了声音,“说句不该说的,自前太子被废后,雍王便成了储位的最佳人选,朝堂之上想要拉拢雍王的不在少数。万一雍王入主东宫,你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后。在三叔看来,这太子妃和皇后之位,你断然是配得上的。”
叶永和闻言,心中一阵骇然。就连一向不涉党争的叶永和也看得出来,雍王入主东宫的希望很大,可见这些时日雍王的风头有多盛了。可惜,他们都猜测了。雍王绝不可能登上帝位,这一世只要有她叶宁语在,她就算倾尽全力,也不会把雍王推到那个位置上去。但是现在她不能说什么,甚至不能告诉三叔,明年四月她和雍王的婚事也绝不会成。“三叔,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。况且还有成王与敬王两位殿下。天子之心,深不可测,我们没有这样的心思,日后事情不成,便也不会失望。”
叶永和点了点头,忽觉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头,论沉稳冷静,自己倒还不如侄女。他失笑,“好了好了,三叔也不说了。你累了大半天,也回屋歇着吧。”
叶宁语道。“中午我答应了母亲,同她一同用午饭,这就过去。三叔一夜未眠,也先回去睡一觉吧。”
叶永和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耽误了侄女吃饭,想必打扫在院里定然等急了,一时有些愧色。“好好,那你快去快去。”
叶宁语行了礼,目送叶永和出了秋水院。待青连和绿珠出来,叶宁语领着她们,一同往江氏的福来院走去。江氏素来爱热闹,自叶永长走后,叶宁语怕母亲独自待在院子无聊,这两个月便让江家三个表妹每日陪着江氏用午饭。今日叶安珺休沐,自然也会一同用午饭。想到那么多人已经等了自己很久,叶宁语的脚步不免加快了些。主仆一行三人穿过回廊,路过一片紫竹林,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人影。那人背对着叶宁语三人,自是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。绿珠眼尖,一眼便认出那人身上披着的狐裘披风,是叶安珺的。“姑娘,那不是四公子吗!”
叶宁语也认出来了,正要唤阿珺,却觉有些不对,呼之欲之的话被她咽了下去。因为她注意到,叶安珺的面前,似乎还有一人。如今已是十一月,他身上的狐裘披风宽大严实。不注意看,压根看不出来他的面前还有一人。叶宁语也不是看出来的,而是听出来的。她刚刚,隐约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。嘘!叶宁语将手放在唇间,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两个丫头很是识趣,立马闭口的同时,也纷纷低下了头。有些东西,他们不该看不该听的,就要识相些。前方,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隐约传来。“珺表哥,你刚刚那番话着实令人钦佩。我素来没读多少诗书,今日一言也发不出来,着实惭愧。”
叶宁语皱着眉头,那个声音,她听出来了,是江淑琴!紧接着,又传来叶安锦的声音,“男儿有男儿用功之处,女子有女子的天地。琴表妹与江家两位表姐都是出色的女子,不必这般妄自菲薄。”
叶安珺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情绪,却也没有多少热情。“珺表哥说的是,可我也想多读些书。珺表哥若是得空,教教我可好?”
听到这里,叶宁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。简单几句话,江淑琴的心思表露无疑。她来叶家不过两月,是什么时候对阿珺生了这般心思的?江淑琴是江若勇的庶女,虽然叶宁语此前与这位表妹并未有太多亲近,可此次她随两位姐姐前来叶家,为的是陪伴自己和江氏。看在两位舅舅好心的情分上,叶宁语对三个妹妹也颇为礼遇。这两个多月来,她们在府中陪江氏解闷,倒也乖巧伶俐。所以,江氏要留她们多住几个月,叶宁语也很高兴。这些日子以来,叶安锦时常在国子监读书,除了休沐几日,并未与几个表妹见过几面。说起来,今日这大半日的相处,算是他们相处最久的时候了。“琴表妹在学问上若有不懂之处,大可请教长姐。若长姐不得空,三姐也会为你解惑。来问我,着实有些不妥。”
叶安珺是谦谦君子,素来待人温和守礼,不过话中已然透出了一股不耐烦的语气。江淑琴被拒绝,声音中带着一丝可怜,绵软地喊了声。“珺表哥。”
那声音听得叶宁语浑身发麻。叶安珺从未被女子如此缠着,紫竹林中的这条小道十分狭窄,江淑琴就站在他的面前。他手里抱着几本书,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,一时间局促不安。叶宁语顿时就看明白了叶安珺的意思,纵然江淑琴表现得再娇俏可人,自己的弟弟也不会多看她一眼。说白了,就是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那份心思。“阿珺!”
叶宁语提高声音,远远唤了一声。随即,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,两个丫头这才抬起头跟在主子身后。江淑琴听到叶宁语的声音,眉头闪过一丝不悦,但随即又褪去了脸上的表情。叶安珺却如同遇见了救星,一转身便看到了叶宁语。他眉头舒展,唇角勾起。“长姐!”
喊罢,他顺势往叶宁语的方向走了几步,看着像是在迎长姐,实则远远地与江淑琴拉开了距离。这一切,被叶宁语看在眼里,也彻底明白了弟弟的心思。“表姐。”
江淑琴微微躬身,声音已不似刚刚那般娇弱。叶宁语的神色淡淡的。“嗯。”
随即,她含笑看着叶安珺,“母亲已在福来院里等我们多时了,走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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